专访 | 香港管弦乐团音乐总监梵志登

今日音乐:您已经不是第一次与北京国际音乐节合作了,能否请您谈一下您对北京国际音乐节的看法?

梵志登:这是我与北京国际音乐节的第二次合作,我觉得20年来她已经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音乐节。尽管她还很年轻,但已经相当成熟了,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一个受到全世界尊敬的音乐节。建立一个这样的音乐节的初期是非常重要的,你得知道找谁来参加。音乐节的总监余隆在这里面功不可没,他把一流的独奏独唱家、指挥和顶级乐团请到一起,给他们很好的招待,是他让这件大事能够做成,非常厉害。中国和北京都应为拥有余隆和他所创下的成就感到自豪。现在音乐节已经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如果一个乐团能收到参加北京国际音乐节的邀请来到北京,与这么棒的观众和其他杰出的艺术家齐聚一堂,这是一件对我们来说深感荣幸的事。


今日音乐:这次演出了瓦格纳和布鲁克纳的曲目,您有什么感想?

梵志登:这次演出瓦格纳的歌剧是北京国际音乐节和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双方共同的愿望。此前他们就有过合作,今年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重新制作了卡拉扬版的女武神,他们就把这部歌剧带到了北京。我们很幸运能来到这里,不只是演完就走,而是真正呆在这里并在这里排练。有部分在萨尔茨堡演出的演员不能来北京,所以这次其实我们有一些新的演员加入。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熟悉舞台上的动作,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了解他们。我们的时间非常紧张,但最后我们成功了,真的很棒。

这是我第一次在中国演出布鲁克纳的曲目。布鲁克纳信仰宗教,是一个十分虔诚的人,他的作曲都是在教堂里的管风琴上完成。他并不热衷于表达情感,而是追求纯粹的美。如果我们拿马勒和布鲁克纳相比,马勒情感的涌现就像是过山车般,我们在聆听的过程中好像就经历了他的一生。相反,布鲁克纳是为了能触碰到那道光,也就大概是我们所说的天堂。我认为他的音乐无关乎自我,只为了最极致的美存在。他已经十分接近天堂了。因此,听众在聆听布鲁克纳的时候应该进入一种类似于冥想的状态,把这当作是一场精神的洗礼。


今日音乐:您以前与香港管弦乐团一起演出过音乐会版的女武神,这次与一整个歌剧团队合作是什么感受?您对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制作的这个版本是什么评价?

梵志登:是的,我们还录制了一张专辑。我认为一个产生于50年前,至今却依然不显落伍的制作是很厉害的。在重制这版歌剧的时候,可以参考的资料仅限于五十年前的一些照片和卡拉扬的手稿。现在看到的舞台是当时设计的,歌剧演员的动作也是遵循卡拉扬的设计,但因为没有看到当时的演出到底如何,谁也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一定正确。在50年前这个制作是十分宏伟的,不过如今我们在科技上又有了很多的可能性和选择,于是他们就卡拉扬的原作为初衷,重新制作了这部歌剧。因此,这是一个50年前和今天的世界的结合,给人感觉仍然非常新颖和现代。你看,如果真的是好东西便会留存非常长的时间。这就是经典。不过对于我而言,最伟大的还是音乐本身。我明白我们会用双眼去聆听,但音乐还是最核心的。


今日音乐:是什么原因让您和香港管弦乐团走到一起?您与他们合作感觉如何?

梵志登:我们的合作是从5年前开始的,在那之前我就知道这个乐团,听说他们有时候能演得很好,有时候(笑)。我觉得他们有能力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管弦乐团之一,而且它们确实也一直在证明自己,他们有意愿也渴望进阶到更高的水平。


今日音乐:您与宁峰和王羽佳等中国音乐家有长期的合作,能否谈谈您对中国音乐家的认识?

梵志登:我也与香港管弦乐团合作,那里有很多的中国音乐家(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并不觉得中国音乐家和外国音乐家有多大的区别。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们及其训练有素,急切地渴望达到更多更好的目标。如果看看我的新的管弦乐团——纽约爱乐,你会发现里面有特别多的亚洲人!当然也有来自澳大利亚和世界各地的乐手们。我们所有人都讲一种国际通用的语言,而把我们结合在一起的就是这个国际语音——音乐。我们能一起创造音乐是一件特别美妙的事。


今日音乐:我们从您的日程知道明年3月要带领纽约爱乐来到国家大剧院,乐团已经有十年没来北京演出了,能谈一下对这场音乐会的期待吗?

梵志登:我感到非常兴奋,就像此刻我们在北京国际音乐节也特别兴奋。我并不知道纽约爱乐乐团已经有10年没有来北京了,但我认为我们到时候可以展现乐团最好的一面。


今日音乐:纽约爱乐乐团与您之前任职的达拉斯交响乐团和香港管弦乐团有什么不同?

梵志登:我很看重一个乐团的灵魂。灵魂通常不好比较,所以我不喜欢比较乐团的不同。我很尊重他们对音乐的表达方式,我和每个乐团通过沟通使关系变得紧密。例如,纽约爱乐乐团最伟大的传统是拥有175年的历史,可以站在他们的指挥台非常令人兴奋,并且乐团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潜力。但是你不能说纽约爱乐拥有的这些事港乐没有。港乐是完全不同的,仍然有神奇的演奏实力。

纽约爱乐乐团有长达175岁的历史,有很多伟大的指挥大师与乐团关系紧密如托斯卡尼尼,马勒,伯恩斯坦等。事实上,伯恩斯坦是第一个给我机会让我登上指挥台的人。1977年到1980年,当我还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年轻学生,我在那里学习了三年,所以每年或每隔几周,我都会去纽约爱乐乐团音乐会,听他们的演奏,向他们学习,特别是看伯恩斯坦,祖宾·梅塔当时的指挥。所以纽约爱乐和港乐之间的区别是,我此前没有与香港管弦乐团有这样的联系。当然,现在我正在做这样的联系。


今日音乐:您个人喜欢传统的古典音乐还是现代的古典音乐?在您看来,是什么因素引起今天的当代音乐难以接近观众,作为音乐人,我们应该怎样去促进与我们自己时代相关的音乐呢?

梵志登: 我想为了使得我们的历史留存于世,我们应该对新音乐进行投入。对我来说,作为指挥家,也是管弦乐队中的音乐家,我觉得和一个在世的作曲家合作是美妙的,因为我是多么希望能与贝多芬谈上5分钟问他:‘您想在《第九交响曲》和歌剧《费黛里奥》中表达什么’。一个月前,我和菲利普·格拉斯在音乐厅一同探讨和演出他的作品。我们之间进行了美好的交流。所以,当你身边有在世作曲家写出令人鼓舞的音乐时,你可以问他们你想知道的一切,我觉得这是伟大的事情,也是那么的奢侈,因为很难再找到那么多在世的作曲家了。

所以作为音乐家,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事情。但同样关键的是,古典音乐应该尽可能多地演奏新音乐。音乐厅里的观众都渴望听到伟大的新音乐。作为音乐人,我们也喜欢尽可能多地创作新音乐。那么,我们将选择谁的音乐呢?例如在荷兰,我们有20多个最重要的当代作曲家。我已经担任“荷兰当代音乐大使”5年了,所以我一直推动当代作曲家的发展。我认为每个指挥家都应该注重当代作曲家。比如我们的香港管弦乐团艺术策划总监林丰(Fung Lam),他也是一位作曲家。事实上,我认识林丰是因为我演奏了他的作品。他现在又为我和香港管弦乐团创作了一首新曲子。


今日音乐:您提到过会努力培养出新的荷兰作曲家。已经在做一些项目或表演了吗?

梵志登: 在纽约爱乐乐团的第一个演出季,我将演奏三位荷兰新作曲家和三位来自纽约的作曲家的作品,他们的作品在纽约的舞台上演出对听众都是很新鲜的。然后我们还会演奏更成熟的作曲家例如大卫·朗(David Lang)的作品。但我不能告诉你们太多细节,因为明年二月份,纽约爱乐乐团会公布我的第一个演出季的具体节目单。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到时观众会惊讶于我们演出那么多的新音乐。


今日音乐:在这次采访的最后,还能告诉我们关于您音乐家之外的生活吗?

梵志登:首先,我觉得很有趣的是我有1/8中国血统,那是源于我祖母。我真的感到在中国像在家一样。人们真的很热情,很友好。还有我喜欢中国菜,无论我在哪里,在纽约还是在欧洲,我总是喜欢吃中国菜作为晚餐。

此外,我非常喜欢汽车。我很期待看到一台来自中国生产的汽车。我知道中国刚刚宣布了新的飞机制造计划,我也很想看看他们的样子。我一直对汽车和飞机感兴趣。 因为我经常旅行。

还有一件事需要说,那就是我也是一个足球迷。我最喜欢的球队是阿姆斯特丹的阿贾克斯队。我和许多足球运动员是朋友。希丁克和路易斯·范加尔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曾在曼彻斯特联队和切尔西队执教。我认为中国需要一个很好的教练,所以如果哪些足球队要与这两个教练联系,他们应该给我打电话(笑)!